这话几乎像一声声枪响，一字一句落进长吟的耳朵里，他的脸一寸一寸没了血色，整个人几乎有些摇摇欲坠。
见此，陆星闪又有些后悔，不该把话说的那么重。可是她也是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迂腐……
“……我不是故意的，”她有些别扭地转过头去，哼了一声。
“你迟早要接受这一切的。”艾熙弥不轻不重地开口，一双杏眼扫过小家伙犹疑不决的表情，“这场变故真相不论如何，你们神木一族都是落了下乘的，如今都被迫离开自己的气运之地了，情况纵然不是你说的这般不堪，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了。时间拉长只会让情况愈发糟糕。”
她稍稍停顿了一下，看到长吟的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，才继续道：“不论你现在告不告诉我，我都会去寻找，找到只是时间问题。”
长吟眼神有几分松动，不过短暂的考虑以后他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：“抱歉，游神大人，恕我不能相告。”
艾熙弥眼睛微眯，周身冷气隐现，她向前一步，不自觉便释放了一些威压，长吟未曾防备，险些跪倒在地。
陆星闪没有料到艾熙弥的动作，一时不查也有几分吃力，回神以后轻轻蹙眉，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道，“弥子，你好严肃。”
身高缘故，她不得不仰着头看着艾熙弥，艾熙弥对她没有像她那样的热情，她还能归结于她本身就不是外放的人，但是在凝青面前她看上去不关心其他人，好像只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一样，这样把陆星闪割裂在话题之外，让陆星闪心里有些奇怪。
“……此事本就严峻，星闪，你难道不这样认为吗？”艾熙弥抬眸，语气依旧平淡，但是其中却有几分不耐。
陆星闪退后两步，挡在了长吟面前，目光中带了些疑惑。她不是怀疑艾熙弥，但是……上一次艾熙弥的举动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，眼下艾熙弥如此……
陆星闪不得不多想：“我们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可言了，你为什么显得那样急切？弥子，你不要擅自做决定，你知道的……上一次你为什么会被封印，弥子，你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多了，我有权阻止你的行为。”
陆星闪自然是过激了，毕竟艾熙弥只是冷漠了一些，语气平淡了些，只是她心中的话憋了很久，在她被封印的神条出现的那时她就想说了，可是没有机会了，剩下八个人都在为她奔走解决，最后依旧无济于事。
没有人怪她。
但弥子是一个冷漠的人，哪怕已经相处了几千年，哪怕她是那样的为了大家付出了很多，这个结论仍旧可以得出来。
所以这些年陆星闪一直忍不住思考，有些问题是不是，就是出现在弥子身上呢？
同伴的质疑让艾熙弥的表情有了一丝动摇，她沉默片刻，终究是摇了摇头，看向长吟：“我给你三天时间，你改变想法了就来找我，我随时可以随你离开去找气运之地。”
“弥子——”陆星闪有几分生气了：“你听不到我的话么？你这个决定有跟陈归商议过吗？除了你我还有人知晓吗？”
“陆星闪，你的行为无异于要监视我。”艾熙弥的声音沉了下来，她冷下脸，看向自己这个最小的同伴，第一次对她用这样的语气说话。
“难道现在我已经无权自己做决定了吗？”
“弥子——我不是这个意思！”陆星闪不可置信地退后两步，艾熙弥虽然冷漠但不至于不通情达理，可如今她的话她却是完全听不进去，这个认知让陆星闪感到一种莫名的害怕。
第一次，她没想到自己会跟艾熙弥吵架。
她紧紧拽住衣角，整个团队里她是最喜欢艾熙弥的，因为当初她教会了她很多，几乎算她的师傅了。很多时候对于艾熙弥的决定，她永远是第一个服从的。
所以是因为她的顶撞，让艾熙弥不舒服了么？
不，弥子不是这样的人。
“神谕之事你和我都不要操之过急，”陆星闪深呼一口气：“你本就尚未恢复，为了你的安全着想，我觉得你需要跟陈归元稚他们好好商量，气运之地不是闹着玩儿的，哪怕你是第一游神，弥子，我从不质疑你，我只是担心你。”
身后的长吟盯着陆星闪几乎有些发白的骨节，紧紧抿住嘴唇，没有说话。
周身的威压倏尔散去，长吟的身体，有些剧烈地抖动了一下，终于可以顺畅呼吸了。
他额头的细汗也慢慢流了下来，长吟低低地喘气，不敢打扰两人的对话。
艾熙弥不再看二人，只是收回了威压，面无表情的模样此刻看上去更像是一种狼狈的掩饰，她转过身去，语气冷漠得可以结冰一般。
“不必了，我希望你也替我保密。我们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，星闪，你可以继续天真，但是别插手这件事。”
蓝白色的光芒一闪而逝，带走了那个清冷漂亮的少女。
陆星闪怔然片刻，忽然自嘲一笑。
长吟有些促拘不安，不知道怎么安慰挡在自己面前的小女孩。后者却不等她反应，电梯叮地响了一声，她抬脚便进去看。
长吟沉默片刻，化作一道流光跟了上去。
——
回来时自然已经是深夜，艾熙弥说不清自己当时突然躁动的情绪为何，但是心口闷痛的感觉越来越清晰。她飞身上了楼顶，晚风微微，让她好受了不少。
不久，陈归找上来了，他有些奇怪地瞥了艾熙弥一眼：“你隐藏自己的气息干什么？”
他找她不见，还以为她又进了异域。不想原来在楼顶吹风。
艾熙弥没说话，接过他手里的啤酒就喝了一大口。
陈归的手指微动，眨了眨眼没说话。
好吧，如果她自己都不计较那是他喝过的……
“我对比了最近的一些案件，发现自从我们觉醒——或者说，自从我觉醒以后，恶灵们好像收敛了不少，”他切入正题。
“它们对祭司官的气息更敏感。”
陈归点点头，继续道：“之前他们的行踪我也快分析出来了，好像有些有预谋一样，或者就像是跟裴亦说的那样，它们在寻找图腾，有目的性地追杀和狩猎。”
这让艾熙弥想到长吟，当时他也说到恶灵要剥离图腾，还有裴亦说过的，钤真家族的舟渡……
“恶灵之间达成了一个怎样的协议，会让一向独自行动的它们联手？”
艾熙弥蹙眉。
“我想不通。”陈归摊摊手，“或许我们不能守株待兔了。”
“主动出击？”艾熙弥又喝了一口，殷红的唇微微抿着，看得陈归怔愣了一下。
他回神继续道：“谁知道它们憋着怎样坏呢？现在我在明敌在暗，情况并不友好。”
艾熙弥点点头，这倒是真的。
她神色微蹙，陈归很快察觉出来，但却没有多问。他只是挑了挑眉，看着夜色愈来愈深，而后起身，体贴地离开。
艾熙弥似乎没有太在意陈归的离开。
第二日陈归直接在教室看到了她，眉头微动，“来得挺早。”
计算机的课程比艾熙弥想象中的有趣多了，各种语言学习起来对她而言除了接受新形式还要接受新的理念，但是也比别人更有兴趣，所以听起来也比别人更认真。
“这样下去，教授恐怕最喜欢的就不再是陈归了。”身后紧接着跟着来的陶成瀚打趣。
艾熙弥嗯了一声，打开电脑。
陈归安静了一会儿，铃声响起了，教授点了名，却跳过了赵天和季京京，他微微蹙眉，瞥了艾熙弥一眼，没说话。
陶成瀚就坐他旁边，小声嘀咕道：“天儿最近……为了京京的事情恼火得很，监控查不到，就一个一个找外面的排查，还有舞台剧找人替补的事……说是焦头烂额不为过。”
他倒没有多在意艾熙弥拒绝帮忙的态度，毕竟他不太了解艾熙弥，所以也没多想，只是继续感叹：“女孩子之间的勾心斗角确实可怕，赵天现在也不敢让季京京一个人待着了，有点儿草木皆兵的感觉。不过听他说了，短时间内找一个能够压住张慧雯的主舞，有点难度。”
陶成瀚想了想：“……左楠恐怕都够呛。”
陈归唔了一声，没接茬。
倒是听课认真的艾熙弥，左手指尖微动。
————
白天樾樾姿喜欢待在家里睡觉，等到晚上再去酒吧修炼，在喧嚣和混乱中修炼的难度大，但是收获的也多，这是她的习惯。
但是今天有些不一样。
事情还是从裴亦亲手把那个东西捉住送给她开始，她当着裴亦的面亲手销毁了它，可是自那之后，她却觉得，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盯住了。
仿佛是一个被暗中盯住的猎物，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，随时都可能丧命。
或许对比艾熙弥，樾樾姿不是强者，但是她是钤真家族的孩子，能力自然不弱，警觉性也很强。
保持了两天的高警觉性后，她觉得可能是自己小题大做了。听裴亦说祭司官已经觉醒，那些恶灵们估计早就躲起来了，怎么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呢？
但是樾樾姿还是没敢别地方放松下来，她在自己家附近设下结界，同时覆盖了一层比较薄弱的结界在小区里，这样，一旦有什么东西进了小区，她第一时间能感受到，也能及时作出反应。
然而就在这天夜里，樾樾姿刚下班回来，在小区门口便感觉到一阵恐惧感，一种来自灵魂的战栗和惊惧，直压得她险些喘不过气来。
她惊疑不定地稳定好自己的情绪，感受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附近，几乎是下意识的，她贴着墙角，用毕生的力量来隐藏自己的情绪。
这种能带来灵魂深处里的惊惧感的强大力量，绝不可能是什么良善之辈。如今对他们元纪界之人而言，世道是乱的，樾樾姿不敢随意托大，只能先苟着，想弄清情形再说。
不知过了多久那种力量才彻底消失。樾樾姿又几乎静止了快一个小时，才敢松了一口气，可很快，就感觉自己背后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了。
她深呼一口气，脑海里自然知道这不寻常的力量恐怕不简单……
太强大了，强大到可怕。她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被控制的那样精妙，好似只在一个固定地方释放，却又不会被固定区域外的人察觉——类似于异域的控制。
要知道，异域可是游神的空间能力。
这种力量……可怖极了，所以……樾樾姿相信这个人绝不是九大游神之一。
但是……这么强大的力量……
她还没有想清楚，脸色忽然一白。
小区的结界像是一个脆弱的肥皂泡泡一样被轻易戳破，而屋子里的结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，樾樾姿甚至能够感觉到那股力量的主任轻蔑而不屑的态度。
她总算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，眼下她明明用来提醒自己的结界，却暴露了自己存在。
她脸色白得没了血色。
……她得，告诉裴亦大人。
————
“就这么说定了。”诺姐盖上笔盖，笑吟吟地和合作人握手：“那就预祝咱们合作愉快啦！”
她心情颇好，出了会议室就直奔自己的办公室，难得今天上午没档期的裴亦在办公室里面的小卧室睡觉，诺姐也没好意思打扰他，拿了个东西就离开了。
她把合同文件和注意事项都打包发在裴亦的手机里了，裴亦自己本来就有分寸，所以她也不是太担心。
昏暗的房里，手机嘀了一声，精致的如同是被上帝之手雕刻的脸庞微动，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慢慢睁开，暗色里，划过一道极快的流光。
裴亦叹息一声，打开灯，拿过手机看。
诺姐这是……给他终于把那部电影定下来了。那是他觉醒之前就在争取的电影，不是商业片，是一部知名导演想拍的自己的故事，很有哲思，那时裴亦挺喜欢。
……至于现在嘛……
（本章完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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